顶端新闻记者 苏梓晴/文 何玉帅/图、视频
晚七点，一群年轻人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开始了他们的“夜校”学习。
有人拥挤在老师周围看写意花鸟画创作，有人拿起眉笔开始美妆课程学习，还有人站在教室里准备学散打防身术课程。
2023年8月，上海夜校秋季班开课，共有12节课程在60秒内被抢光，高峰时，更有超过65万人同时在线抢课。夜校不再带有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，独属于老年人的学习空间，而是成为年轻人的兴趣班。
如今，夜校的风也吹到了郑州，400元12节课，周一至周五晚七点至八点半上课，千人报名，30多种不同类型的课程，70多位老师，聚集在晚七点的夜校。
挣脱虚拟，于是她来到了夜校
“为了戒手机瘾，我选择上夜校。”柳洁说。
对于柳洁来说，30岁的她从事不动产方面的工作，下班后唯一解压方式便是沉迷于虚拟的网络空间当中。“一下班就手机平板不离手，脑子被互联网占据，所以我总是焦躁易怒。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想摆脱这种状态。”
下班后，她习惯性地将自己关在封闭的空间，不愿主动与人交流，网络成为她逃离现实的桥梁，然而她时常感到空虚。
夜校，成为一个契机。
柳洁报名了夜校的写意花鸟和钢笔课程，每周两次的上课让她的夜晚逐渐充实了起来。“我不再控制不住地想去玩手机，就算不上课我也会回家练习画画写字，当我全情投入时，我就会变得平静，缓解了我的精神压力。”
从小开始，柳洁就喜欢一些国粹，比如戏剧文化、国画、书法。但是由于各种原因，她没有系统的学习过，夜校的课程给了她实现梦想的机会。
“因为没想过要在这一领域精通，只是爱好，所以400元12节课的价格很合适。如果后期我的兴趣发生改变，随时换课就好了，很适合年轻人的思维节奏。”
柳洁很喜欢夜校的老师和同学，在她眼里他们和蔼可亲，交流没有任何障碍。比起填鸭式的学习，这种带有轻松氛围的课堂交流让她感到舒适。“真的很解压，我也开始主动与别人交流了。”
转换角色，于是她来到了夜校
石芊芊是一位体制内的法律工作者，日复一日，她被困在朝九晚五的办公室生活中。“我上班从来不化妆，坐在办公室里面对一些来咨询的客户，像机器一样疯狂输出，经常加班。”
去年12月石芊芊报名了夜校的美妆课，除了加班，她每周四准时出现在教室里，性格外向的她总是能跟身边的同学们迅速聊嗨。
“我是在网上看到的夜校，我很喜欢新奇的事物，能跟一群同龄的人上课很有趣。除了学习美妆，我在这里获得很多情绪价值。在单位我特别文静，因为工作场所是特别严肃的，和在这里的我形成反差。”
在石芊芊眼中，上班的她和上课的她是两种状态，上班时她是一个服务者要故作深沉，而下班后在夜校的她只是个学生，可以和同学们交流，可以尽情地向老师提问，这种角色转化对她来说是特别的解压方式。
选择美妆课程，是因为一次单位的宣传片拍摄。“宣传片里我就像是人们心中固化的体制内成熟女性的形象，我都看不出来我自己20多岁，完全无法接受，我想要改变。”
未来结课后石芊芊表示还会报名其他的课程。“我已经挑好散打防身课了，感觉很新奇，下次报名尝试一下。”
抵抗怯懦，于是她来到了夜校
“作为女性，我不认为我应当成为社会中被保护的角色。”孙瞾表示。
2024年3月，孙瞾第一次知道夜校有防身散打的课程，她和自己的朋友立刻报名参加。3月13日，是她们上的第一堂课。这是一堂基础课，学习一些简单的预备姿势和出拳方式，孙瞾学得很认真，尽力地完成好每一个动作。
孙瞾是一位舞蹈老师，身形纤瘦挺拔，喜欢研究时尚穿搭。“有时候穿的时尚一些，在公共场合会遇到不怀好意的视线和搭讪，说实话那时候内心深处是恐惧的。”
然而孙瞾认为女性在面对危险时不应该怯懦，应当采取正当方式保护自己，因此她一直想要学习类似散打防身的课程，而夜校给了她机会。在她看来，学习散打防身可以让她既锻炼身体，又能够拥有强大的精神内核。
“在平时的生活中也会有沮丧悲观的时候，这些比较激烈的运动可以让我摆脱抑郁，让我在精神层面更强大。”
除了防身散打的课程，夜校的特色课程共30几个，其中包括易经、韩语、非洲鼓、茶艺、手机视频剪辑等课程，这些特色课程吸引着年轻人前来报名。
孙瞾家住在郑州北四环，距离上课的夜校有15公里的距离，但这并不能影响她上课的热情。“我是刷短视频看到的，我就是奔着这个课来的。”她说。
足够热爱，于是他们公益成为夜校教师
从夜校开班的第一天起，文慧就在这里教授美妆课程了，白天她是单位里的HR。
“我从事美妆事业已经有15年了，以前是在影楼跟妆，后来去专科学校当美妆课程老师，34岁后生了孩子我不得不稳定下来开始去做HR，但是我很热爱美妆，夜校能够让我重新做回喜欢的自己。”文慧说。
在夜校成为老师是半公益性质的，低价的学费意味着低价的工资。文慧表示，这些工资基本也就满足她来回打车的钱，但是她还是坚持每周来三次。
同样在夜校当老师的蒋凡，白天是在学校做国画老师，每周一天赶到夜校教授写意花鸟的课程。“我喜欢和年轻人坐在一起，那样感觉我也年轻了。”
中国美术学院毕业的她，已经从事教学工作30多年。课堂上，学生簇拥在蒋凡周围，看着她讲解用笔姿势，绘画技巧，她会手把手地教授学生绘画，耐心的回答学生的疑问。
防身散打课程的老师刘士杰，是安徽人，来到河南少林寺学习武术，自95年开始就从事武术散打的教学工作，如今他任职于河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。
“我来这里教学就是因为想传承武术文化，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能够喜爱散打武术，我也不觉得累。”
和学校的教学不同，夜校的学生更多带着热爱前来，这让刘士杰受到鼓舞。“白天学校的学生就是统一校服，统一管理，规范化的训练，但是在夜校，我可以按照他们的喜好合理安排课程，也可以跟他们交流学习，看着他们进步我也很有成绩感。”
白天的上班族，夜晚的学生仔
在谈到夜校，柳洁认为把夜校定义为时尚太轻了。“上学的时候是因为我要学历所以我去学习，但是在夜校只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我选择。并且上课成本不高，课堂氛围也特别轻松。我更想把它定义为一种新的追求。”
杨明是郑州某夜校的负责人，据他表示本次课程开课报名有1500人，人数还在不断增加，目前已有30多个课程，70多位老师任职，3月初开课以来又增加报名人数500人，将会增开15个班。
美妆课程的学生石芊芊积极的推荐身边的人来夜校，“因为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，并且是个新的社交场合，很适合朋友们一起。但是很多朋友住得远，那些地方没有夜校，她们来这里不方便，就很可惜。”
顶端新闻记者查询郑州夜校集中分布在金水区，也有个别分别在管城回族区、高新区等。报名价格集中在400-500元12节课。
“我们办夜校已经有3年的时间了，前几年都是线上。去年开始线下教学，上海夜校爆火后，报名的人也越来越多，大部分为90、85后年轻人。”杨明表示。“对于年轻人来说，夜校是他们上班之余可以再学习的一种方式，也是如今全民终身学习的一个缩影。”
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曾公开表示，“夜校的课距离陶行知生活即教育、社会即学校的理念更近一步。”
但是同样张明也表示担心，伴随着生育率的降低，年轻人会不会越来越少，全民老龄化的趋势会愈加严重。“如果真到那一天，可能夜校又要变成老年学校了。”张明笑着说。
(文中部分人物化名)
